（图片来源：全景视觉）
经济观察报 记者 张颖馨 北京东三环中路辅路上，一栋带着“Yestar”Logo、搭配格子玻璃窗的5层建筑，在阳光下透出略微刺眼的反射光，与周围快餐连锁店、汽修商铺的组合，让它多了几分违和感。这是艺星医疗美容医院在北京的办公地。
坐标移至艺星医美东北方5公里处——朝外大街227号北京美莱医疗美容医院，这幢在闹市区占近3万平米营业面积的建筑，总让来往的行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地标不同，但两家美容医院却是同样的“热闹”，且还贴着一个共同的标签：“莆田系”。“莆田系”是莆田人所辖医院集合的简称，莆田人以赤脚医生起步，20世纪末开始，陆续在全国各地承包或开设私立医院，并逐步抱团形成一定的组织规模，这些医院大部分是男科、妇科、不孕不育、整形等专科医院。
近两年，消费金融站上风口，诸如医美、教育、旅游等垂直细分领域成为重要掘金战场。“莆田系”也悄然进入医美分期领域，通过互联网+金融，“莆田系”能否成功完成自身改造？在消金市场竞争、风险等多重因素影响下，他们选择了怎样的发展路径？
“迟到者”
2016年，“莆田系”医美机构几乎跌至谷底，亟需一场由内至外的变革。互联网+金融，让他们看到了希望。一时间，与莆田系相关的医美分期项目商业计划书大量涌入投资机构。“但还是慢了。”接近莆田系医院高层的医美行业人士王林告诉经济观察报记者，2015年年中开始，新氧、百度金融、么么贷、易美健等十多家以医美分期业务为主的消费金融平台成立。
资本也开始汇聚。据融360不完全统计，自2016年起，医美行业共发生20起投融资事件，涉及32家机构与企业，其中不乏红杉资本、腾讯等机构的身影。
提前布局的消费金融平台，通过不同模式，尽可能去抢夺更多优质的商户，并向他们的用户提供分期服务，优势明显。而巨头诸如百度金融等虎视眈眈，利用百度流量优势变现，与多家医美机构在分期业务上达成合作。
激烈厮杀中，市场大致出现三种发展模式：
第一种是贷款平台与线下医美机构合作，通过线下机构获客，为用户提供贷款。这种医美分期产品主要包括百度有钱花、小牛分期、易美键、么么钱包、买单侠的星计划等。
第二种则是医美平台本身是第三方平台，以中介的角色为医疗机构介绍用户，即“导流”，平台本身不具有医疗条件也不具备放贷的资质。这种模式的平台有新氧、悦美、美黛拉、美分期、丽分期等。
第三种模式即O2O模式下的医美分期平台，综合了贷款机构与中介机构的特性，既拥有自己的分期产品，又汇集了多家医疗机构，如口袋喵。
在竞争者的四面夹击之下，莆田系医美机构进行了不同程度的尝试，包括自己设立或入股互联网金融平台等等，但效果甚微。
“莆田系觉得自己在行业里有足够的影响力，于是开始对上下游进行渗透，想把上下游产业连接起来。他们想做很多东西，包括引流的APP等等都有考虑。”王林直言，但莆田系的劣势也很明显，由于缺乏消费金融风控的经验，以致在行业出现大规模骗贷的时候也受到冲击，风险集中爆发，放出的钱收不回来，最终变成坏账。
另据一名华东地区医美分期平台负责人透露，美分期就是莆田系医美分期平台、买单侠旗下星计划也有“莆田系”身影，二者目前已逐渐退出市场。
记者查询企查查发现，美分期运营方美分期网络科技（上海）有限公司，股东包括美分期投资管理（平潭）合伙企业（有限公司）及林铁铮，与莆田系有着关联；星计划虽在股权上与“莆田系”无明显关联，但据上述华东地区医美分期平台负责人透露，此前星计划的BD负责人来自“莆田系”。
值得注意的是，莆田系对外还投资了网贷平台——医界贷，后者主要为一些民营医院及管理公司提供借款服务。医界贷官网显示，其运营方为医信金融信息服务（上海）有限公司（下称“医信金融”），截至目前，平台累计成交额约49亿元。企查查显示，美分期股东林铁铮，也是医信金融的监事。
“莆田模式”
在尝到风险失控的“苦头”后，莆田系医美机构转变方式切入医美分期，主要通过与第三方分期平台合作，由分期平台向用户提供贷款服务。而这些分期平台的资金则主要来源于银行、持牌消费金融公司、P2P平台等。
医美机构与第三方分期平台如何进行利益分配？王林告诉记者，通过与第三方分期平台合作，医美机构能够更好地锁定客户，但并不直接从中分利。
具体来看，医美机构获客成本在4000元（到店）左右，如果到店没有转化，就会造成损失。医美行业客单价约为2万元，但总有人无法承担这部分费用，通过第三方平台提供消费分期服务，医美机构才能留住用户。“若医美机构要从贷款中分利，那就得承担坏账，他们肯定不愿意承担风险。”王林说。
记者注意到，市场虽无具体统计数据表明莆田系医美机构与第三方分期平台的合作效果，但从艺星医疗美容集团（下称“艺星医美”）不久前向港交所提交的招股书中，或可一窥端倪。
根据招股书，自2016年起，艺星医美开始“接受若干独立第三方融资公司的分期付款方案作出的客户付款”。该公司2017年营业收入10.37亿元，就诊用户32.8万人，而当年用户通过分期付款方式在医美项目的花销累计总金额为3.783亿元（该项2016年的总金额为1.419亿元），占到总收入的36.48%。据此估算，约有10万人选择“借钱变美”。
艺星医美亦被称为国内第二大的私立医疗美容连锁集团，公司实控人为董事长陈国兴，副董事长、总裁陈国雄，二人均出身自“莆田系四大家族”（陈、詹、林、黄）中的陈氏。招股书显示，艺星医美2017年净利润达到1.14亿元，收益主要源自于美容外科医疗美容服务，包括整形手术、注射、美容皮肤科服务等。
事实上，除了艺星医美，目前市场上几家排名靠前的整形医院也出自“莆田系”：如美莱医疗美容连锁医院集团（下称“美莱医疗”），其实控人陈金秀、法定代表人为林仁雄。
公开资料显示，陈金秀投资厦门美莱医疗美容医院、苏州美莱美容医院、贵阳华美整形美容医院等多家医院，并使用“美莱整形”和“华美整形”两个品牌。陈金秀家族分别在成都、泉州、苏州、广州、昆明、重庆、北京、上海等城市成立华美整形医院。
此外，江苏施尔美整形美容医院有限公司的大股东林建飞、林国雄等，出自“莆田系”。
记者在实际走访中发现，目前上述“莆田系”医美机构均有向用户提供医美分期服务。如美莱医疗主要与百度金融旗下“百度有钱花”、凡普金科旗下“任买”等合作，向用户提供医美分期业务；艺星医美则主要与“百度有钱花”、即科金融旗下“即分期”、米么金服旗下“么么贷”等合作。
美莱医疗咨询顾问向记者推荐瘦脸针、玻尿酸等产品，按照国内和进口区分，价格均有不同，总价合计11880元。当记者提出无法一次性支付时，该顾问将记者带至三层分期服务平台处，申请医美分期。
百度有钱花工作人员介绍，可根据需求选择全部分期或者部分进行分期。按照11880元全额12期分期计算，日息在0.63%左右。也就是说，若成功申请分期付款，每月需还本金及利息共1064元（包含本金990元，利息74元）。另据记者了解，部分分期平台还会在不同时间段推出特定的免息活动，主要是针对选择3期分息的用户。
提及需要什么资质证明申请分期贷款，百度有钱花工作人员表示，仅需提供身份证及银行卡流水即可，但并不保证一定能通过分期贷款审批，尤其是有逾期记录的用户，被拒可能性极大。
另据上述咨询顾问透露，美莱医疗对于合作分期平台的选择也有一定的标准，不是任何分期平台都可接入。但至于具体标准是什么，该顾问并未透露。
“2016年底到2017年确实一片混乱，但随着监管对利率的限制等，目前大部分合法的医美机构都会选择接入相对合规的分期平台。不过，也仍存在不少鱼龙混杂的平台。”王林进一步解释，合法的医美机构，需要在正规机构中由合规执业者用合法药品进行手术和注射。其中正规机构必须获得《营业执照》和《医疗机构执业许可证》方可开展执业活动；合规执业者（医生）需要获得《医师资格证》、《医生执业证书》、《医疗美容主诊医师资格证书》。
多名医美分期行业从业者向记者表示，最可怕的并不是这些所谓的系别进入，而是部分没有任何消费金融经验的“乱入者”，为了短期及利益铤而走险。
与此同时，医美行业纠纷比较多，可能会存在部分用户无力偿还或拒绝偿还贷款的行为，从而导致坏账出现。记者在企查查中注意到，包括艺星医美、美莱医疗在内的医美机构均陷入多起医疗纠纷中。
中国银行法学研究会理事肖飒也向记者透露，自己接触的医美分期领域的纠纷包括骗贷纠纷、对医美整容后的效果不满意、医美整容后毁容的纠纷、办理医美分期后没做手术，可否取消的纠纷，以及相应的维权事项。
消费者对医美效果不满意或者出现医疗纠纷时，是否应继续还款？“由于医美分期的钱是从小贷平台上借来的，如果不还款，将会对自己的征信造成影响，所以，办理医美分期后是需要还款的。”肖飒强调。
此外，政策性风险也需要考虑。目前国内医疗美容市场的监管政策并不健全，后续监管政策是否趋严也是行业面临的挑战之一。
而据融360不完全统计，目前市场上至少有10余家平台暂停医美业务。与此同时，受此前网贷爆雷影响，很多资产端涉及医美业务的网贷平台，正逐步退出市场。
（应采访者要求，文中王林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