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嗨。
这番话让李治心中轻松了不少，讪讪笑着一屁股坐在地上，伸手挠了挠头，悄悄看了眼皇兄李恪：“皇兄，你不会真的相信外面的流言蜚语吧？”
“我承认，我想过等皇兄你不做吏部尚书了，我和六哥两个人争一争吏部尚书，可我绝对不会逼着皇兄你离开的。”
“都是外面那群王八蛋搬弄是非，现在我是里外不是人……”
说着、骂着李治的眼睛变红了。
在外面的流言蜚语中，他李治成了背后捅刀子的那个小人了。
他一面担心皇兄听信了外面的谣言，一面又愤怒于那些谣言抹黑他，重伤他。
当初谣言刚起的时候，李愔问他是不是要背后捅刀子，当时他还觉得没什么。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李愔的预言真的成真了。
李恪拿出带进来的勋章，递给李治。
李治不解地看向李恪。
“做事做人其实就像这块勋章一样，这块勋章无论是摆放在堂内入门的正对面，还是摆放在一个屋子里，只要做了，就谁也遮盖不住他的光芒。”
“做人呢也一样，人心就好比这块勋章，总是会有各种各样的灰尘污水落在上面，要是不擦拭呢，就会蒙尘。”
“外面的流言不是针对你的，是针对我的，这块勋章你收着，他代表的是吏部的荣耀，不光是你一个人的。”
“……”
“从这里走出去后，你就去帮你六哥去，流言蜚语什么的不要管，你只要埋头做事就可以了。”
“做得比我好，什么夺权之说就不攻自破了。”
……
李治听明白了，他错愕的看着李恪，连忙摇头道：“皇兄，你要离开吏部？你还是不相信我……”
“与你没有关系。”李恪打断李治的话，得意笑着说道：“这是较量的结果，即便没有你，我也要走，你以为戴胄等人几次三番的请辞是为什么？”
“离开长安这个纷扰之地，自己好好想想，这是我跟舅舅的一次默契交易。”
“他去岭南就是想请我回来。”
“而这城中的流言……我想我也明白了，记住我前面跟你说的那句话，人心就是这勋章，会不断落上灰尘的。”
“吾日三省吾身，就是擦拭人心上的灰尘。”
李治点了点头，有些恍惚，似乎明白了一些，可还是有些费解。
在李恪从李治官房出来不久后，李治就离开吏部。
而此消息也以最快的速度传开。
中书省。
“晋王走了。”岑文本笑着说道：“你们说，吴王与晋王到底说了什么呢？”
温彦博愤怒地看了眼岑文本。
扭头看向旁边的长孙无忌。
所有人都不由得微微皱眉。
同时暗暗看向长孙无忌。
谁都不清楚，吴王和晋王闭门说了些什么？
长孙无忌等人的目的，大家也知道，都在猜测，他的目的有没有达到。
杜如晦几人相视一眼，不由得面露一丝担忧。
太极宫暖阁。
李世民放下笔，抱着李贤，指着纸面上的两个字：“朕的皇孙，这两个字读猜忌，将来心中有了这种东西的时候，就要考验你的智慧了。”
“你说皇祖父登基之后，有没有猜忌曾经的老兄弟，为什么没有大开杀戒呢？”
“站得越高，称孤道寡，这种东西就越容易产生，孤家寡人，不够谨慎，个人生死是小，李氏江山动荡，百姓因我们而流离失所是大。”
“可谨慎过头了，就变成了猜忌，人心蒙尘，看待事物就会出错。”
“记住这两个字，现在你或许不懂，可将来你们父子或许会面对这种事情，这是最考验智慧的两个字。”
……
与此同时。
李恪站在官房桌案前，放下手中的笔，同样，猜忌二字跃然纸上。
他飒然一笑。
然后提笔快速地反复书写猜忌二字。
笔锋渐渐犀利，字迹变得凌乱。
写了十几张纸后，他才把纸张揉成一团，看了眼旁边放着的，干干净净的小木桶，笑了笑，把写废了的纸张扔到木桶中。
然后推开门径直走了出去。
袁恕己官房。
正在对弈的二人听到动静停下来，二人看着李恪离开，袁恕己走出门外，吩咐道：“来人，把尚书的官房好好打扫打扫。”
……
“吴王！”正在窗边看着外面的杨师道在看到李恪从远处往太极宫方向走来，不由喊出了声音。
他就是在等李恪。
谁都清楚的看到长孙无忌是在针对人心做文章。
晋王真的就可以相信？
纵使看明白了，就连他都不由怀疑，晋王是不是也要参与争储，晋王在这次事件中到底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那么吴王李恪真的就会相信晋王吗？
不信就上当了，信，关陇系明显开始除秦王外，扶持晋王。
就算吴王李恪没有争储之心，那么晋王会不会在某些关键时刻。
比如吴王李恪最在意的革新关键时间点站在对立面，造成革新不可挽回的损失。
他们作为旁观者，尚且左右为难，何况是李恪呢。
中书省的宰辅们听闻后，纷纷起身，踱步来到窗边观察着李恪。
只见的李恪一如往日，遇见娇俏穿梭宫内的宫女们，总要停下来谈几句，遇到小太监们，恨不得躲得远远的。
“吴王还是以前的吴王。”岑文本笑着说道。
温彦博瞥了眼岑文本，注意到岑文本虽然面带笑容，可眼神却格外凝重，他便不由暗暗冷笑。
岑文本并不像表现得那么轻松！
李恪一路在无数双眼睛的暗中观察下进了太极宫。
“爹，我们回来了，把我儿子给我吧，我是来接他出宫的，你要是喜欢，你自己生去。”
李世民愕然看着站在他面前抱怨的混球儿子。
李恪一进来，冷不丁地给他来了这么一句，他都蒙了。
回过神后，李世民抓起案牍上的折子，扔向李恪，笑骂道：“混球，这是你一个做儿子的应该说的屁话吗！”
李世民又好气又好笑。
当然也很欣慰，从这个混球儿子的反应，他就知道，问题不大。
李恪顺势坐在李世民对面的软塌上，讪笑着埋怨道：“本来就是，现在这小王八蛋跟我们夫妻都不亲了，这说起来不怨爹，怨谁呢，反正这次爹你的后宫多了三四位五姓七望的才女，爹……”
“闭嘴！”李世民气得呵斥道。
紧接着，李世民就笑了：“你还真是个狗德行，看看吧。”他抓起一张折子扔给李恪。
“看完后说说你的想法。”
李恪一边看，一边自言自语道：“卢赤松、崔宗伯、郑善果、李行密……”
片刻后，李恪看完把折子合上，笑着说道：“现在好了，五姓之家，全都要匍匐在爹你的脚下了，还得把家中最漂亮的女子送入宫中，有谁再敢嚷嚷不与无李氏联姻呢。”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李世民笑骂一句，询问道：“谈谈你对这四人的看法。”
“那些人会与关陇系联盟，那些人会成为你施行新政的最大阻碍。”李世民询问道。
“对了，在你回来之前，你皇婶回了娘家。”
最有一句话，李恪听的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片刻后，他才想到郑观音这位皇婶。
略作沉吟，李恪说道：“那么郑善果或许会像杨师道一样做个有限度的宰辅，更准一点，郑善果或许会在接下来紧跟父皇你的步伐。”
“剩下的三个人，崔宗伯虽然是莺莺娘家人，不过没指望。”
“卢赤松和李行密两个人都或直接，或间接地被我给敲打过，肯定是站在对立面的，会与关陇系结盟。”
“当然并州系未必不能拉拢卢赤松。”
“反正他们怎么勾连，他们也无法反对革新。”
李世民不由一愣：“为什么？”
“爹你忘了，我马上要离开吏部了，我会推李治那混账当吏部尚书，吏部主导制度的完善。”
“整理逃籍呢，是大哥的户部在做……”
哈哈……
李世民恍然大悟，指着李恪爽朗笑骂道：“你个混账，是不是心里还高兴眼前这种局面呢？”
“到时候无论是吏部还是户部，只要他们做的不好，你就可以随便弹劾了。”
李恪唇角不由微微上扬。
李世民的笑容渐渐止息，他审视着面前的混球儿子。
虽然这样做，除非辅机愿意打压长子和李治，对革新的好处那是没的说。
可眼前这个混球儿子的损失就很大。
吏部不在他的掌控之中了。
也无法凭借吏部来掌控天下胥吏，清查吏治掌控地方百官。
他说松手就松手了。
欣慰之余，李世民又有些牙疼。
这分明就是不在乎。
烂泥扶不上墙！
李世民心中笑骂一句。
他摆了摆手说道：“滚吧，看着你就碍眼。”
“那我儿子呢？”
“走走走，混球东西！”
……
是日，所有人只看到吴王满脸得意笑着，抱着皇孙李贤出宫。
是夜。
长孙府。
温彦博看着从吏部收集回来的纸张，冷笑道：“猜忌！他看出我们的目的是猜忌，可那又如何，你们看，他的笔锋逐渐犀利，并且变得凌乱，这说明他的心乱了！”
范阳赶来的卢赤松、崔宗伯、被李行之分家赶到关中的李行密，均都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李行密提醒道：“郑善果恐怕是信不过，要不要换个人？”
“错了。”长孙无忌摇头道：“现在是陛下接受不接受我们推荐的人，而非我们想不想换，时移世易，和当初增相扩充中书省的情势已经完全不同了，郑善果态度暧昧，反而容易让陛下接受我们的这份宰辅名单。”
温彦博等人才猛然意识到，现在占据上风的是皇帝。
“这一切都是李恪造成的，该死！”李行密咬牙切齿说道。
就是因为李恪，李行之好像癔症一般，分家把他赶到了关中。
温彦博冷笑道：“明日之后，就让他去刑部做冷板凳，从一部尚书，骤然跌落成刑部左侍郎，有崔仁师帮我们盯着他，让他在刑部这个冷清衙门好好盘着！”
“现在是刑部，让他冷清几年，还是让他去半岛吧。”卢赤松眼中闪过一抹冷光说道：“不是有传闻，陛下有意改封他去半岛吗？”
“既然不能要他的命，那就把他打发的远远的，找机会让他犯错，撵出朝堂！”
……
翌日。
君臣礼毕后。
李世民首先开口说道：“你们举荐的宰辅人选朕已经看过了，四人都是难得的人才。”
李世民略作沉吟，眼神余光瞥了眼李恪，心中暗道：爹怎么能让你牺牲这么大。
紧接着他继续说道：“做宰辅绰绰有余了，朕想在四人之外，再提拔一人，兵部尚书，李绩李爱卿入中书省。”
长孙无忌等人听闻后不由面色顿变。
李绩入中书省，空出来的尚书位置给谁？
所有人骤然看向独自站在最前面的吴王李恪！
李绩入中书省，分明就是在给李恪让位子！
关于兵部的事情，朝中那些丘八军汉是有权利发言的，兵部不同其他五部！
而李恪在那些将领中有着很好的人缘。
长孙无忌看着坐在上面的皇帝，心中极为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