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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道可以造什么句子(地地道道的造句)

门窗网2024-03-03 22:43:50384

□ 美 空

春天风总是很大,一阵一阵吹。法桐还没有长出叶子,也还没有往下落绒毛。法桐的枝干从路的两旁伸到中间来,打得乒乒乓乓响。我在后座上,出租车裹挟在车流里,而昏黑像一个通道。风一阵一阵吹,这些方的长的滚动的匣子,匣子里外的人,这一堆一堆随机排列的黑乎乎的落叶被大风聚拢又刮走。我陷在出租车的后座,可是仿佛我是在高处,仿佛我看到一部黑白无声片的长镜头在缓缓切过。

很多时候我们像一个气泡。我在暮色合拢起来的街道以及在漫长的地下通道里行走的时候,我愈觉得我是一个气泡。我比任何时候觉出来我的比重。无处不在的艰涩晦暗的物质在气泡外壁挤来挤去。而地下通道把这些物质用鼓风机粗粗一搅,早在你一脚踏进的时候,就“轰”地迎面兜了上来。

如同长途客车收集各种各样的气味,地下通道也收集各种各样的色相:坐在脏铺盖上似乎刚醒来的,仍在恍惚里呆住的人;匍在滚轮上,用廉价唱机高声假唱的残疾的人,他扳弄着裸露的残肢一遍一遍唱家乡和九月九的酒;豁牙齿肿眼泡的人翻你一眼,又漫不经心盯牢满地玩具;而算命人扯住一个看起来面善的妇人,一个劲说缘分……豁牙齿肿眼泡的人的小骑士贴着你的腿肚子嗖地蹿出去,乌龟用电量不足的嗓子唱广场歌,而他的硕大的鲤鱼,一截发红光一截发绿光,在昏黄的路面唧唧唧荧荧乱游。气泡挤来挤去,揉往心里去。有一只手在我里面把我提起来,扯住头发要急往井口浮出去。

现在,我回过头去看,我突然明白那一刻,我即是我要逃离的通道的一部分,而反过来我要逃离的通道,也正是自己深处的一部分。

我的父亲,也曾经是这条通道的一部分。他在这通道里最后一次拖动他的并不大的行李箱,他一定大张着嘴,像一条喘不上气来的鱼。我想起乡下灌溉用的暗渠,暗渠终日响着沉闷的水声,白水在某个渠井口高高冒出来,就像地道口翻涌而出的人流。我五岁的时候,把一只新鞋子脱下来放到轰鸣的水里去,我的橘黄色的新球鞋,在翻飞的碎浪上落下,一闪不见了。现在,我的父亲也不见了。他这个气泡已经碎在水里,和今天的我不一样,他再也不会在地下通道的尽头浮上来了。

幸亏还有夜晚。夜晚是另一条地下通道。我们每天毫无悬念地睡去,毫无悬念地醒来,仿佛我们永远也不会死。有时候我穿过夜晚见到我的父亲和母亲,以及其他逝去的人,和逝去的场景。我小时候反反复复做同一个梦,梦到我家大门紧闭,我从鸡窝旁的猫洞钻进屋里去。无处不在的艰涩晦暗的物质挤来挤去压迫我,当我终于挤出头去的时候,我总是如释重负地大喘一口气醒来。没错,夜晚是另一条通道。它所连接的两端,我到现在似乎开始有一些明白。

在儿子五岁的时候,有一次我牵着他走出地铁通道,他突然指着标识牌上刚刚认识的汉字问我:“地道是什么意思?”我回答说,地道就是地下通道。他说哦,但他马上又接着问:“可是,什么是地地道道?”这个刮大风的初秋,我坐长途客车从一个内陆小城出发,穿过漫长的隧道般的高速路抵达这个城市。现在,我在出租车后座上,出租车在车流里,而昏黑象一条通道。我将要在明早的MRI机上检验自己。我突然又一次想起来儿子的问题,并且想了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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